2007年9月22日 星期六

蟲師



眼神焦距永遠落在未知,卻讓你偶爾驚覺受到注視。動畫全劇所有人都著古裝,只有他襯衫長褲或許加上一襲風衣。嗓音,屬於世俗;相對於他,一些與蟲較接近的人物都擁有比他更空靈的配音,甚至讓我在第一集誤以為他只是串場的配角。這樣的嗓音,成功賦予銀古不羈卻又安定人心的氣息;不是仙蹤,而是入世的浪跡。

片頭曲的風格與全劇其他配樂迥異,簡直是美國鄉村小調。正片一旦開始,整體氛圍霎時回溯入幽遠的日式古意,一種令人驚喜的沈澱。從不覺唐突,就像銀古的服裝安然遊走於古和服之間一樣。

場景切換,除了偶爾別具深意的鏡頭會定格延長外,大部分鏡頭都在人物動作結束時便切結,立刻墮入短暫黑幕,再接下一場景。切得好。並非所有小動作都要有定格延長的餘韻;有時,場景結束的表情鏡頭甚至短於一秒,那樣的驚鴻一瞥,使觀眾在面對緊接的黑幕時思念而心難平復;於是,這樣的動畫作品能避免一般幽靜小品冗慢平淡的步調,場景切換的緊湊讓人心漣漪不斷。

漢字的魔美,在蟲師某幾集裡透過異象顯露。一是第一集裡著火、翻飛的象形文字。另一是《虹》章,說一種貌似彩虹的蟲。那一集,令我憶起小時候對「虹」的痴惑:無生命的物理現象,以筆寫就卻有左首的「虫」邊(註)。此番矛盾的衝擊,讓我在見到那色彩顛倒如霓卻鮮亮甚虹、坐落在太陽方向的虹蛇時,詫異得腦麻,卻又舒服得心寬。蟲師,以大人世界裡的奇蹟,滿足人心底的稚氣,誘人重新吐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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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篇〈動物與我〉於幾年前寫在清大烏秋事件之時。當時因值繁殖期,烏秋出現攻擊性,偶爾往下俯衝啄擊樹旁經過的學生。於是不少人主張應撲殺校園內的烏秋。

《蟲師》全劇娓娓道出人類存活的方式,不是將蟲滅殺,而是與蟲共存。

但其中有一幕似乎反例。當綿孢子問:「為何要殺死我們?我們只不過是想活下來。」

銀古拿著預備好的注射劑,答:「因為你們殺了人類的孩子。」

如此簡單直接。

如《寄生獸》裡的泉新一,因考量對方苦衷,他猶豫著該不該為殘殺人類的寄生獸後藤留下生路。但他最終仍選擇結束對方生命。因為,「競爭與掠食是生存法則;大自然提供這條定律並不是要讓我們思考它並反省自己──這條定律本來就是要讓地球萬物遵從的,包括人類。」

而最終的最終,銀古帶著存活的綿孢子上路,而米奇(註)安穩的沈睡在新一的體內。


相對而言,《Dogville》(厄夜變奏曲)裡那純潔超然的女主角 Grace,以上天恩惠(grace)之姿,以除害之由,滅了全村。


「因為人類是萬物之靈,所以我們應該體諒其他生物,保護它們」?不對,不是這樣。將自己定位得越高,行使的動作卻可能越殘忍。

我們不能獨占地球,不是因為我們是萬物之靈,而是──

我們只是萬物之一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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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
一、《說文解字》:「虹,螮蝀也,狀似虫。从虫,工聲。」

二、米奇(Migi)在日文中為「右」之意,為寄生於新一右手的寄生獸之名。因為美國翻閱習慣與日本、台灣反向,英文版《寄生獸》所有圖片皆取鏡像,所以米奇的英文版名字為 Lefty。

4 則留言:

  1. 蟲師,我也是超愛的,這是少數讓我看完會有一種要買回來收藏的漫畫。
    在對它的解讀之中,當然偷偷放了一點要命的專業進去,真是糟糕。真的很糟糕。常常被同學噓,就是了。

    我對於粉臘畫風的漫畫或是繪本非常的沒有抵抗力,所以蟲師的封面,與應該是我中毒的原因之一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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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感謝留言。拜讀你的評論,非常的理性。我走筆卻一向感情用事啊,這更糟糕。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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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不管是基於什麼理由及原因只要是相互啃噬的,那不論是被咬或是咬的任何一方,都是無法幸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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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我喜歡那種有感情的溫和筆觸吶。

    不過也許是因為專業領域的訓練讓我有那樣的手法吧,話說,評論之外,我也非常的...恩,感情用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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